班里来的新同学 Ⅶ
【43】哥哥
“弟弟，我错了。”索尔快步走到洛基旁边，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抓他的衣袖，不出所料地挨了一下。
“弟弟。”索尔不死心，再次伸出手。
洛基加快脚步，跑下楼梯。
索尔咚咚咚地追上去，背上两个书包一颠一颠，远远望去，像只带壳的乌龟。亏得现在早过了放学时间，不然准有一大批人围观，想到这，洛基更生气了，他快步走向大门，门外海姆达尔已经在车内恭候多时。
洛基坐进副驾驶后面的位置，锁上车门，追上来的索尔被关在外面，捶着玻璃打手势求洛基开门，他干脆闭上眼当没看见。
意外的是，海姆达尔也没有开门。索尔只好从另一边上。
“弟弟，你的头还疼吗？”索尔一上来就摸洛基的额头，那里红了一大片。
“别碰！”洛基躲他。
索尔的手僵在空中，他观察洛基的神色，“弟弟，我错了，我不该说要请客。”然后弱弱地争辩说：“可是请朋友出去玩也没错吧？父亲说过，维系人脉很重要。”
洛基气得头更疼了，“你请！把整个学校的人都请了，最好请到家里破产。”
“父亲不会破产的！”索尔反驳，“而且还有海拉在呢！”
“对，幸好还有海拉，不然谁在你败家之后打断你的腿？”洛基总算得到一丝安慰，他稳定心神，“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没点数吗？”
“该说的我都说了啊！”索尔的蓝眼睛里写满无辜，“你想那么多，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什么？”
“我想得太多？”洛基拧他耳朵，“索尔·奥丁森！用脑子想想，这是第几次了？二年级，你请同学到家里玩，把母亲最爱的地毯弄脏了，你一句‘不要紧’就把他们放走；三年级，你办生日派对，每个人吃完就走，留下我和你，你钱没带够，最后买单的人是我！”索尔原本想说他还了钱，但不想为此丢掉耳朵，他默默咽下嘴边的话，听洛基滔滔不绝，“四年级春游，别人问你借钱，你说不用还，然后所有人都来找你借，不管有钱没钱！是我把他们赶走的，钱也是我追回来的！你记得吗？噢，你哪记得？全都让我给记住了，你只要等我骂你就会知道，多聪明啊！”
两人吵架是家常便饭，但洛基一般不这么激动，也不会一笔笔地翻出从前的账，口不择言地数落索尔，一切都源于心里的慌乱——在巴基说完不是谁都甘愿做傻子后。
小孩子天生就有小打小闹的权利，可随着时间推移，这种权利会慢慢消失，像被海风吹走的沙子。这道理洛基打小就明白，可索尔偏偏爱迁就他，于是慢慢地他养成习惯，把脾气攒起来对索尔发泄，那是不应该的，因为改变习惯太困难，得像蜕壳那样把外在剥离，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洛基害怕他会痛死。一想到这，眼睛不禁蓄泪，他别过脸，嘴里一阵酸涩。
索尔还沉浸在一番数落里头，而且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一向低于平均值，注意不到洛基忽然的沉默。
索尔最崇拜的人是父亲，洛基怎么骂他都好，就是不能扯到奥丁身上；再者，索尔骨子里还是骄傲的，容不得别人轻看，现在洛基的意思就是说他没本事做奥丁的继承人，不偏不倚踩中他的两条底线。
索尔心底滋滋冒火，“够了，我才是哥哥！再说你一个被领养的管那么多做什么？”
嘴笨的人的反击就像鱼里的刺，卡在洛基的喉咙里不上不下，让疼痛变成煎熬。
【44】血脉压制
海拉•奥丁森难得回家吃饭。
敲定项目，几个合同签完，海拉坐在办公室里，望着玻璃茶几上自己的影子，赫然想起来这几年都没怎么回过家。
每次打电话，母亲弗丽嘉说一切都好，弟弟们很乖，很想你……不不不不用回来，欧洲飞回家哪顺道了？你好好休息，别操心。
海拉的心跟明镜似的，母亲让她别回去时是因为奥丁和她不对付，但几年不回家怎么都说不过去，所以她当即打电话，告诉母亲今晚回去吃饭，顺道看看弟弟。
说到两个弟弟，海拉有一车的话要说，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家里的未解之谜：洛基较之索尔，和她更像亲姐弟。
奥丁收养洛基时，海拉读初中，索尔刚上幼儿园，是个披床单幻想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的小屁孩，她多看一眼都嫌烦。
俗话说不到你不信，有钱人更迷信，海拉深有体会。
去幼儿园没几天，索尔突发高烧，三天不退，中医西医都请了，最后请到算命先生头上。算命先生摸着索尔的头稀里呼噜念了一通，说他命犯孤星，必须要有个伴，否则长大以后举目无亲。奥丁急忙派人搜罗，过几天在福利院找到洛基，带去给算命先生瞧，好啊，不仅和索尔八字互补还出身于没落世家，算起来门当户对，所以他一拍大腿，把洛基带了回家。
洛基和索尔差一岁，但是特别瘦，和披着人皮的骨架差不多。奥丁把他当工具，索尔烧得晕头转向，两人对洛基的到来都不予表示，唯独弗丽嘉爱怜地抱着他。海拉冷眼瞥他，他不闪不避，没有一丝一毫的卑亢。都说眼缘很重要，海拉当时就在心里给洛基腾了位置，二人相处久了，他慢慢取代索尔，成为她认定的弟弟。以至于后来海拉对索尔改观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和洛基的亲密感情。
海拉如约到家，奥丁有饭局，餐桌上只见弗丽嘉和索尔，她问：洛基呢？”
索尔埋头吃饭，弗丽嘉给她使眼色：吵架了。
“为什么？”海拉坐到索尔旁边。
索尔还是怕姐姐的，一五一十地坦白。事实上他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，但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，在洛基心里扎了刀，怎么哄都无济于事。
海拉一拍桌子，汤溅了出来，索尔僵在椅子上，生怕她给自己也来一掌。
“你什么毛病？洛基哪句话说错了？听不得别人骂你是吧？就你还哥哥？有你那么当哥哥的吗？领养怎么了？他是我弟弟，你是我弟弟，除非你被赶出家门，不然他一辈子是你弟弟！懂了吗？”
索尔哪敢说不。
【45】姐姐
洛基反锁房门，缩在床上，任索尔怎么敲怎么喊都不搭理，眼泪啪啪地掉。
领养家里的是禁词，谁都不许提，可是下人的态度，客人的说道还有奥丁的眼色都赤裸裸地告诉他，他不属于这里。
洛基调查过他的祖上，约顿海姆，一个没落的世家，明白昔日呼风唤雨的家族如何在一夕之间倾覆，他不愿阿斯加德重蹈覆辙，才明里暗里地提醒，可是索尔显然不能理解。
海拉和弗丽嘉是明眼人，不同的是后者温柔隐忍，前者桀骜不驯。他和索尔独处时，弗丽嘉总是提心吊胆，怕他祸从口出，浸润在她一汪忧伤的眼神里，洛基实在没辙；但海拉不同，她支持他，想方设法地让所有人听到他说话，可是奥丁反感他干预阿斯加德的事务，父女俩就此结下梁子。
久而久之洛基学会了闭嘴，但不代表他撒手不管，这个家，有海拉，有弗丽嘉，还有索尔，即便奥丁待他不咸不淡，他还是感谢他，从心底里祈愿阿斯加德长盛不衰。
餐厅传来一声巨响，接着是海拉恼火的嗓门，想到索尔对海拉的畏惧，洛基就忍不住笑，可笑着笑着，想到海拉不是自己亲姐姐，眼泪又掉下来。
领养两个字就像是份罪状，时刻提醒他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偷来的。
叩叩叩。
敲门声干脆利落，隔了一阵才有下一回，敲门的人在紧张。
洛基抹干眼泪，从被子堆里钻出来，打开门，看见海拉叉腰扶额，面目忧愁。
“海拉。”两个弟弟都不爱叫她姐姐，索尔不叫多少是受了奥丁的影响，洛基不叫是因为海拉从不强求。
“嗯。”海拉低下头，洛基已经窜到她下巴，再过几年，她就得抬头和他说话，“我刚训了他一顿，他知道错了。”
“我听到了。”洛基让她进房间，走廊里总会有奥丁的眼线。他坐到床上，拍手让海拉坐到身边，“我不怪他。”
“如果你想说他说的没错，那我连你也一块儿训。”海拉正色道：“我说了，你们俩都是我弟弟，他不明白，我会让他明白，可是你——”她伸出手指点他的心脏，“如果你认为你不是我弟弟，不接受自己的身份，那就算全世界都明白了也没有用。索尔是冲动，但他打心底里把你当弟弟，我和母亲更不用说，所以啊，你一定要记住，你永远是我们家的人。”
洛基喉头一哽，垂下头遮掩掉落的眼泪，听见他的抽泣，海拉心软得一塌糊涂，伸出双臂把他捞进怀里。
洛基把头搭在她肩膀上，“我不该骂他。”
“没有，你骂得对。”
“他是不是生气了？”
“他哪敢。”
“我错了。”
“那就改吧。”海拉拗不过他，“慢慢改。”
洛基抬起头，泪眼朦胧，“姐姐……”
“欸。”海拉拭去他的眼泪，“有姐姐在呢。”
【46】追根溯源
好不容易哄好人，海拉抓住机会让洛基下去吃饭，派索尔伺候他，自己拉着母亲到厨房谈话。作为俩小孩真正意义上的监护人，海拉和弗丽嘉对这次事件极为担忧，因为它揭示了一些问题，比如索尔是该死的管不住嘴巴；还有洛基在班里没有朋友。
索尔容易管教，但朋友不好找，海拉和弗丽嘉曾经为洛基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操心，不过那时索尔到哪都带上弟弟，他倒不至于寂寞，可现在索尔也靠不住，说明这问题得从根源上解决。
这些年零零散散的谈话里，海拉和弗丽嘉想了许多办法，例如买朋友——一听就不靠谱；频繁送洛基去同学的派对——洛基嫌弃他们傻，后来跳级和索尔同班；拜托史蒂夫和托尼让着点洛基——史蒂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，托尼在海拉的威慑下妥协，反而是洛基处处和他俩作对。两人没想出建设性方案的结果就是直到现在，亲近洛基的人唯有索尔。
“唉。”弗丽嘉忧愁地绞着手帕，每次谈及洛基的问题她就无奈，一无奈便会叹气，叹完了还是没办法，就忍不住叹第二口气。
“叹气也没用。”海拉打断母亲，“想办法要紧。”
“可是他这样不是一两天了。”弗丽嘉又要叹气。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海拉不耐烦道：“我就不信了，他怎么可能没有朋友？别说朋友，难道他连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吗？”
弗丽嘉如梦初醒，“啊。”
“怎么？”海拉问。
“洛基和班上的新同学关系好像不错，我听索尔说，洛基和他一道回班。”
“新同学？叫什么名字？”
弗丽嘉努力回忆，“詹姆斯·布坎南·巴恩斯。”她补充道：“听索尔说这周末他会和大家一起出去玩。”
“噢。”海拉总算想起来，在索尔磕巴的供词中，巴恩斯是整件事的导火索，“我明天和他谈谈。”
【47】复杂
海拉约巴基在学校附近的甜品店见面，史蒂夫做中间人，对于他俩的关系她也是后知后觉。
巴基生得白白净净，脸上带点婴儿肥，挺好一小孩，就是眼里没光——遇上那种事，能继续生活已是难能可贵。海拉收回视线，把菜单推到他面前，“要吃什么自己点。”
巴基正襟危坐，“我没有和洛基动手，是他拦着我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史蒂夫拍他肩膀，“没人说那是你的错。”
海拉头一次见到偏心的史蒂夫，惊讶之余，对巴基多了几分好奇，“我来不为这个，你觉得洛基怎么样？”
“我和他不熟。”巴基实话实说：“他很烦。”
“他只是不会表达。”海拉反驳，“他心眼不坏。”
“他和史蒂夫作对。”巴基摇头。
“不要紧的巴基，洛基没有对我怎么样。”得到关心的史蒂夫心情倍好。
“你看。”海拉摊手。
“可是洛基性格不太，又爱恶作剧，巴基应付不来。”史蒂夫又说。
海拉没从巴基脸上看出半点“应付不来”的意思，而且从体型来看，怎么都是洛基吃亏。
“为什么找我？”巴基提问。
“因为他主动接近你，他从来不主动和谁玩。”
巴基看向史蒂夫，后者不得不点头承认。
“所以呢？他没有其他朋友？”巴基追问，答案不言而喻。
巴基又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说来复杂。”海拉简单概括洛基的来历，边说边观察巴基，见他的脸色从淡漠转变为同情，她知道事情成了。
巴基沉默片刻，问出奥丁森家族的未解之谜，“你明明是索尔的亲姐姐，为什么这么关心洛基？”
海拉无法作答，巴基接着说：“索尔不是洛基的亲哥哥，但他又那么迁就他。”对于一个半脱离社会的人来说，奥丁森家族的关系过于复杂了。
“没那么复杂。”海拉说：“你和史蒂夫明明才认识几天，他却对你掏心掏肺，比起我们家，你们更难懂。”
巴基无言以对。
【48】衡量标准
“我答应你。”巴基说：“他人还行。”
海拉意外地看着他，“噢？怎么说？”
巴基忽然变得局促，他抬眼确认史蒂夫在吧台点蛋糕的背影，压低声音回答，“这周末，他邀请我和史蒂夫去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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